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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有劍難殺墓前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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圍觀眾人看得雞皮倒豎。

須知人脊骨上面神經密布,這樣剜下去鉆心疼痛自不用說,倘若一不小心損傷到神經,那身上邊會出現偏癱、癱瘓。

歸海光祖竟會以此舉求活命,必定已經是計劃籌謀許久。

尉遲正眉頭微鎖,心如電轉。

他知尉遲百煉對下屬要求苛刻,平時他人任務難成,必然以死謝罪,自己與尉遲百煉有些親緣,此趟無所收獲的話雖不至死,但今後必不再被信任重用,還不如依歸海光祖之計,趁尉遲百煉沒見過林慕生,便將尉遲百煉和國主一同蒙混了。

當下便緩緩點了點頭,又示意一名府兵拿來止血藥將他傷口包紮起來。

歸海光祖已明白尉遲正意思,磕頭道:“多謝尉遲大人成全!”

歸海聽濤咳出幾口血來,道:“祖兒,你心中既有這等瞞天過海的計策,何不早說?我歸海莊何至於與承天府這般沖突?你大哥何至於如此?”

歸海光祖臉色已疼得煞白,冷笑道:“歸海聽濤,到如今還在癡人說夢!我自十歲便為莊裏獻計獻策,歸海光宗這廢物整天游手好閑,對莊裏又有什麽貢獻!可你眼裏,只有長子長子,我母子何曾在你眼裏過?倘若讓那廢物囂張下去,只怕到頭來,林秀兒母子的下場,也是我母子的下場。還不如先下手為強,這天下要麽沒了歸海莊,要麽這歸海莊主只能是我!”

林慕生聽到他提及母親,心裏不禁酸楚。看到眼前之人,心中更是百感交集。他之前雖知道歸海光祖心機深沈,卻遠沒想到他竟能如此隱忍,不惜做出這自剜項骨、用全莊人換自己母子獨活的事情來。

尉遲正見“病骨少年”有了著落,心中大石落下,瞇著眼對四周朗聲說道:“歸海聽濤膽敢與朝廷作對,如今已如強弩之末,識時務的放下兵刃。”

眾弟子見歸海聽濤和歸海光宗受了重傷,歸海光祖又反水投降,哪裏還有心思反抗?聞言紛紛丟了兵刃。

尉遲正甩手示意,眾府兵便提刀劍上前,瞬間將五六十號歸海莊弟子砍翻在地。

剩餘眾弟子大驚,急拾起武器反抗。混亂中聽得歸海光宗淒厲一聲叫喊,原來被兩名府兵長劍穿心,沒了性命。

歸海聽濤內心悲痛,撐著傷體頑抗,一對肉掌將十餘名府兵擊斃,終於還是撐持不住,被砍了七八刀,雖沒命中要害,卻已力竭跪倒在地。

林慕生趁著混亂,慢慢走到歸海光祖身邊時,長劍猛得向他心口刺去。

歸海光祖覺得有人向自己攻來,下意識地急忙向左一側,避開了要害。但長劍仍從他右胸穿透,痛的他慘叫起來。

尉遲正之前對“阿生”智取歸海光宗很是讚賞,因而見他被歸海聽濤斃命之時,才會出手解救,真是做夢也沒想到“阿生”轉瞬間突然反水。

其實倘若他認出林慕生來,自然會不顧歸海光祖的死活,全力去擒下林慕生這個正牌貨進獻定都,可惜他一見到歸海光祖受傷,唯恐他死了自己交不了差,便大步去救歸海光祖,忘了去封堵林慕生去路。

林慕生趁亂抽劍亂砍一通,疾步而走,劍尖又砍翻了兩名府兵,一只手拉著歸海聽濤就往莊外奔逃。

十來個府兵急忙追殺過來。

林慕生拉著歸海聽濤,沒有刻意隱蔽,徑直跑到茅屋邊上。說來奇怪,那些府兵卻不知為何沒再追來。

林慕生將歸海聽濤推著跪倒在林秀兒的墳前。那墳丘殘陋如舊,已經長滿五六寸高的野草,顯然歸海聽濤之前並沒踐諾差人修繕。

林慕生摘了帽子,洗凈臉上的海泥,在母親墳前痛哭起來。

歸海聽濤這才看清這“阿生”的模樣,厲聲道:“原來是你這小畜生!”

林慕生淒愴提劍,一劍刺入歸海聽濤右胸。他只怕刺入太深,讓歸海聽濤死得便宜,劍入一寸後就又拔了出來再刺。

如此刺得七八下後,歸海聽濤已疼得冷汗直冒,兀自蠻橫罵道:“你這大逆不道的小畜生,你殺兄不止,還敢弒父?”

林慕生身子搖晃,雙目血紅:“呸!我不僅敢殺你,我還要為媽媽與煙兒,一劍一劍,刺遍你的身體,一劍一劍,放幹你的血液。我還要剖開你的胸膛,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,臭的!你加諸於我母子三人的痛苦,我便要這一劍一劍,百倍千倍地還你!”

歸海聽濤怒道:“秀兒和那奴婢本就是歸海莊的人,我要她們生就生,死就死。你如今竟為那兩個賤人加害我和宗兒?”

“你這狗賊閉嘴!”林慕生聽見歸海聽濤辱罵林秀兒與煙兒,憤怒之下長劍一抖,便向歸海聽濤嘴巴斬去。

忽然當的一聲,一塊石子不知從何處飛來,撞在林慕生手中長劍。林慕生頓覺虎口陣痛,長劍為之脫手崩斷。

其實以林慕生現在的功力,倘若凝神定志,將內勁貫於持劍右手,縱然是不俗的高手,也很難以一石之力將他手中長劍打斷落地。

只是他沒料到,時已至此,怎麽還會有伏兵來救歸海聽濤?

林慕生急拾起斷劍繼續往歸海聽濤腦袋砍去。

驀然人影一動,兩人之間赫然多出一條白色身影。

那人叫了一聲:“哇!好險好險!”左手在林慕生肘上一托,斷劍便不能砍下。

林慕生不懂劍招變化,肘被托住後無計可施,只能運起內勁,肩膀向來人胸口撞去。

那人右手橫在胸前,掌肩接觸之下,便覺一股澎湃內勁從林慕生體內傳來,當即借勁後躍,口中喝彩道:“哇!這麽年輕就有如此功力!厲害厲害!”

林慕生才瞧清來人模樣,三十出頭,一身文士打扮,臉上卻流裏流氣,絲毫沒有書卷氣。

林慕生認了出來,原來就是歸海聽濤壽宴那日,跟在江山閣月大秀才後面的那人。

林慕生眼見這文士舉手投足甚是隨意,但武功卻比歸海光宗、括蒼雙子等高出許多,當下便豁了出去,拿著斷劍搶攻,不斷往歸海聽濤頭上砍去。

那文士長袖飄袂,掌掌都托在林慕生的手肘之上,讓他的斷劍無法落下,口中連連呼喚:“好險好險,只差一點。”

林慕生好幾次眼見斷劍落在歸海聽濤額上半寸,楞是砍不下去,心中氣急敗壞,卻又無計可施。

越是僵持,林慕生越覺得報仇無望,當下急怒攻心,斷劍往文士臉上一扔。

那文士閃身避過。林慕生內勁運轉,臉上泛起紫色,右手倏然一拳直望文士面門打去。

那文士感到一陣風迎面而來,身形微微搖晃,便喝了一聲彩:“哇,歸海老頭,你這兒子的紫雲功到第四重了吧!”

他覷見林慕生腋下空門大開,也不敢硬接,一招“照鏡反梳”,雙腿盤起,身子下坐,以指行劍招,在林慕生腋下一點。林慕生只覺得一陣麻意傳來,整條右手像脫臼了一樣筆直甩了下來。

歸海聽濤見到林慕生方才那一拳,也著實吃驚不小。

他這人頗為看重後輩的武功修為,當初不願承認林慕生為子,就是因他弱如病雞,如同廢物。可沒想到如今林慕生竟有了如此功力,心中不禁有些讚嘆。

只是如今雙方如同死仇,這林慕生再有出息,也沒什麽用了。

林慕生被文士那麽一點,只道自己右臂斷了,左手抱著右肘,臉上不經意露出驚恐的神色。

文士起身笑道:“不怕不怕,過會就恢覆知覺了。這穴位叫‘極泉穴’,多按按可以寬胸寧神,調和氣血。”

林慕生報仇不成,更感覺被戲耍,心中惱怒,紫雲功內勁再起,掄起左拳又再攻去。

那文士毫不在意,蹦蹦跳跳地躲來躲去,竟似玩得不亦樂乎。

如此過得片刻,林慕生已經喘氣連連,身上動作停了下來。那文士招手道:“別停,繼續呀!”

便有一個聲音在林慕生身後說道:“好了!月無聲,玩夠了。”

林慕生心中一驚,原來在他專心對付文士的時候,身後已經多出了兩人。

林慕生轉身去看,見一個便是當日在壽宴上見到的月大秀才,另一個則是以前在歸海莊門口見到過的李三。

歸海聽濤見到來人,冷笑道:“原來月大秀才那日辭別後,卻沒有離島。那些承天府的追兵,想必也是被閣下截殺了吧。”

月大秀才微笑不語。

林慕生見到場三人,以為是歸海聽濤的朋友和下屬,心想今日報仇已然無望了,便頹然跪倒在林秀兒的墳前,哭了半會兒後,左手拾起地上斷劍,往自己脖子上抹去。

那叫月無聲的文士急忙飛身上前,一掌將林慕生手中斷劍擊落,口中說道:“哇,小子,不就沒打過我麽?尋什麽短見,大不了哥哥讓你打幾下?”

隨後就拉著林慕生的手掌在自己胸口拍了一下,然後“啊啊啊”地叫著,裝出一副受傷踉蹌的模樣。

林慕生沒心情理會他打諢模樣,愴然泣道:“我媽媽因歸海莊而死,我妻兒也都死在歸海老匹夫的手下,今日你們橫加攔阻,這般深仇大恨我卻沒法報了,我如何還有面目活著?”

其實,按喬斯所言,煙兒應該尚未懷孕就被歸海聽濤一掌打死了。林慕生之所以會說“妻兒死在歸海老匹夫手下”,只是他被囚的後半個月,天天被灌輸了將為人父的想法,是以即便後來得知真相後,仍還有曾經將有孩子的錯覺。

月大秀才搖扇上前,說道:“小兄此言差矣。為子者孝字當頭。令堂既將小兄取名‘慕生’,必是盼你好好活著。如今在令堂墓前,小兄怎能動不動就動了輕生的念頭?”

林慕生一時羞愧無言以對。

月大秀才續道:“而且小兄說讀書人橫加阻攔,這話又是錯了。讀書人並非阻攔小兄報仇,而只是想和小兄做個交易,換下歸海莊主的性命。”

林慕生咬牙道:“害母之仇,殺妻之恨,如何可以做交易?”

月大秀才輕笑一聲道:“天下間,沒有不能交易的事情,只看價錢能否入心。讀書人給小兄一個真相和一條命,相信小兄自會願意放下與歸海莊主的仇恨。”

林慕生淒然道:“我這心裏以前只有媽媽,後來又多了煙兒,如今她們都已離去,這天下還有什麽能入我心呢?”

月大秀才笑道:“小兄莫急,且先聽乘風說完。”說罷向李三招了招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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